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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六十八章國士無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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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國士無雙

初夏夜晚,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官員被管家引著,從英國公府的外宅廊下走過,一路上的檐下已點滿了琉璃燈,照著天井周圍的花木竹石有如月色。⊙,

進了外書房的大門,官員見滿廊點著二十盞花式檐燈,把裏裏外外照的通明。廊口一帶的簾子早已卷起,天井很寬,對面一座半角亭子,欄桿外點著五色燈籠,一株大玉蘭花開得如雪山一般。

書房中間是一統七間的花廳,充滿異域風情的小城堡建築,外面一座卷棚,格局要比朝中重臣的書房宏曠許多。

廊下站著幾個管家,見官員來了,便高聲報道:“於大人到!”

“請!”

年輕官員正經顏色,整理下裝束大步走了進去,裏面的空間如同想象中的高大,居中房頂懸著七盞二十四副的水法塔燈,照得滿廳纖毫畢現。

徐灝坐在椅子上,旁邊站著一個六品軍功的老管家,上首坐著一人,身穿正五品官服,四十多歲的年紀。

“請上坐。”徐灝站起來伸手相請。

年輕官員哪裏敢坐?急忙謙遜推讓,恭敬的請教中年官員姓名,才知乃是刑部郎中周忱。

徐灝說道:“來者是客,不要拘束,快坐下。”

“是。”年輕官員這才欠著身略微坐了一點兒。

徐灝說道:“你們倆太拘了,說好了私人邀請,卻都穿著公服而來。今後不可再這樣,一定要除去這些俗套才好。”

中年官員名叫周忱,字恂如,號雙崖,歷史上以善於理財聞名,幾位內閣大臣公認他有經世之才,是宣德年間的名臣。可惜徐灝不知道人家。故此和歷史的軌跡一樣,周忱在洪熙二年被選為庶吉士,他自請進了文淵閣,參與編修“洪熙大典”。

完事後,被朝廷授予刑部主事,不久進員外郎,此後在官場上沈浮長達二十年,未得升遷。最近得到了夏元吉的青眼,向帝王舉薦,正好如今急需人才去解決稅糧以及運輸糧食過程中的損耗難題。周忱為此上的建言令徐灝如獲至寶。

二十多年的沈浮不是白幹的,如果徐灝早知其人,想當然的讓他去解決難題,沒有大量的實際經驗,可想而知後果會如何。而現在周忱得以繞過五年的長史生涯,即將被派往江南整頓田賦。

年輕官員則是令後人爭論不休的焦點人物,大名鼎鼎的於謙,如雷貫耳的名字,徐灝第一時間請來見面。

將來鎮守北平的最高文臣就是留給於謙的。當前則得讓他刷滿聲望,從巡按禦史一步步做起。

歷史上,周忱和於謙的結局都不好,周忱因改革觸及了地方豪強的利益。在朝廷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對,被迫致仕,郁郁而終。這使得改革半途而廢,災荒使得江南大饑。但留下的德政,奇跡似的沒有令幾人餓死,於是老百姓思念周忱。史稱處處立生祠祀之。

對於於謙,無論如何去評價,能在當時最危急的關頭挺身而出,力挽狂瀾,保護國家和百姓不受異族屠戮,就是當之無愧的民族英雄,後世人都喜歡用一句成語形容:

國士無雙!

今日徐灝的目的很單純,就是想見上一面,政治的覆雜和殘酷,連他自己都已經開始小心翼翼,如履深淵,唯恐一步走錯。更遑論保護這些名臣了,能在關鍵時刻說一兩句好話,已算是彌足珍貴。

於謙的死,很大程度上就是死在天大的功績上頭,當然也和他本人的強勢性格有關,這一點與張居正很像,權勢太大了。

敢對狹天子威逼明朝的也先送一句“社稷重,君為輕”,悍然改立皇帝,敢直斥大臣武將和太監,性格決定命運。

徐灝很尊敬這些名臣,尤其是於謙,正因自己做不到,才格外敬重。這些年來,他幾乎不敢得罪什麽人了,即使偶有怒斬太監之舉,也是只針對少數幾個人,還要采取斬草除根的作法。

所以明朝看似蒸蒸日上,實則也確實走得不錯,可也沒能解決根本性的危機,比如利益集團的坐大,官場的**,軍隊的腐朽,土地的兼並等等,這都需要類似於謙周忱這樣的人傑出現。

此時於周二人滿頭霧水,不知徐灝請他們來為了什麽,說了一會兒話,管家大聲說道:“陛下駕到!”

措手不及的於謙周忱又驚又喜,慌忙隨著徐灝站起來出去迎接,就見兩位太監掌著宮燈,當先龍行虎步之人正是宣德皇帝朱瞻基,帝王身後跟著一群人,有三楊大臣,有解縉夏元吉等。

君臣相見後,朱瞻基反客為主,含笑示意眾臣坐下,先對徐灝說道:“舅舅,二位賢弟來了麽?”

徐灝尚未回答,簾外早一片應答聲,“回聖上,候著呢。”

“叫他們進來。”

一聲未了,走進來兩個年輕人,周忱心說定是徐燁和徐煜了,一看果不其然。

而誰也不認識的於謙就見年紀大的青年一身朱紫朝服,個頭修長容貌俊秀,酷似他父親,暗讚一表人才之餘,又隱隱感覺功勳之子過於斯文,少了武將家的英氣,未免稍微有些失望。

至於那年輕的就更令人驚訝了,兩個俊俏小廝擁著個如花似玉的少年,於謙見他不過十三四歲,穿一件粉紅百蝶衣,罩著一件緯金堆花的箭袖,下面結著湖色排圍須兒,色彩仿佛和霞佩一般燦爛。

足下登著薄底粉靴,頭上戴著束發紫金冠,上嵌一顆極大的明珠,顫巍巍的一個絨球,頸上系著玉蝴蝶兒的項圈,越顯得唇紅齒白,目媚眉顰,雖是正色卻帶笑容。

不愧是國公家的少公子,於謙不禁呆了,也不禁為之啞然失笑,這樣的人物就是朵溫室裏的翩翩濁世公子哥罷了。

徐燁徐煜兄弟倆緊步上前,先給皇帝行君臣之禮,又向父親請安。然後雙雙垂手立著。

徐灝忽然沈下臉來,看了徐煜一眼,徐煜趕緊低下了頭,臉飛紅了。鬧得諸位大臣皆心中暗嘆,真乃虎父犬子。

朱瞻基倒是很開心,他最依賴也最忌憚的無疑是舅舅,好在舅舅深谙進退之道,可慮者是他的後代,一旦青出於藍,很容易把持兵權遺患無窮。

朱瞻基從小與一幹功勳後人很熟悉。想沐家當代家主沐晟無法與父兄相比,守成有餘進取不足;道衍大師沒有兒女,張輔呢至今還沒有兒子,故世的朱能其長子朱勇是員勇將,沒什麽謀略,而徐燁徐煜更是與他一同長大,知根知底,雖說小時候非常聰明,人品也不俗。卻都不是野心勃勃之輩。

總之位列功勳之首的幾大世家,其後人基本沒什麽威脅,老一輩死的死亡的亡,也是靖難功臣能與明王朝從始至終相安無事的重要原因之一。一代不如一代,幾乎沒有出現過能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。

事實上徐灝自然很希望兒子能成才,夢想孩子們有大成就,可惜幾率不亞於中大獎。占據高位容易,但想成為於謙之類能名垂千古的英雄,近乎於天方夜譚了。

徐灝問道:“陛下在此。你為何不穿公服出來?”

小廝之一名叫花農的很機靈,忙回道:“少爺剛進家,怕來遲了,所以不及進去更衣。”

徐灝哼了一聲,不再說話。朱瞻基失笑道:“無妨,進去休息吧。”

這麽多朝廷官員,當然沒兄弟倆什麽事,即使有皇帝開口,二人老老實實的走近父親身邊站著,徐灝沒好氣的道:“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兄弟倆如遇大赦,向帝王和大臣們彎腰告辭,一出門,一溜煙的跑出院子,彼此相視一笑。

徐燁指著衣服笑道:“還真把這行頭穿上了?怪好看的,像個美人。”

“是挺好看的。”徐煜笑道,一切盡在不言中。

徐燁不能一走了事,得等著傳喚。於是徐煜獨自進了內宅,到了介壽堂,剛跨進門檻,迎面撞到蕭氏的大丫頭扶柳,笑道:“我的二少爺,你跑哪去了?把太太急死了,說陛下來了,你出去遲了,老爺是不管有人沒人都會發怒的,怕你丟了臉,教我又去尋你。”

徐煜沒有解釋,說道:“還好,沒挨罵。二表妹來了麽?”

“一早就來了,人在畫錦堂,你快去吧。”扶柳說完徑自出去了。

“嗯。”徐煜轉身出來,直奔東院畫錦堂,小丫頭打起了簾子,就見蕭氏正坐在炕上聽娘家侄女蕭冰藍講故事。那冰藍姑娘只穿件湖色花繡的袍子,束著玉帶,竟也戴著紫金冠,上面綴著一顆大東珠。

背後垂著發辮,一條腿屈著,露出一只粉底小朝靴,一只手托著腮靠在炕桌上。聽見聲音,蕭冰藍便回轉頭來笑道:“煜哥哥你回來了?好,好,快來陪我玩。”

蕭氏也笑問道:“你妹妹穿了你爹的舊衣服,好不好看?你惹罵了沒有?”

徐煜笑著搖搖頭,說沒有,上前挨著表妹坐下。蕭冰藍往裏面挪了下讓他,徐煜也就屈起一只膝兒,趴在炕桌上。

“為何不把外衣脫了,不熱麽?”冰藍問道。

“是呢,雲煙姐姐你幫我一下。”徐煜說道。

蕭氏另一個大丫鬟雲煙走過來,替他解開了腰帶,脫去了外袍,又將那莫名其妙的項圈正了正,好像與賈寶玉一樣自小就戴似的。

徐煜惦記著蘭香,一心想走,蕭氏說道:“忙什麽,馬上就擺飯了,你給我安安穩穩的坐著。”

“是。”徐煜不好溜了,仍舊緊挨著表妹,問道:“你何時來的?就你一個人麽?”

冰藍說道:“太太想我了,接我一人過來,不放我走,說要多留些日子,我也很開心。”

“你妹妹可憐見的,我最牽掛她,爹娘不在了,我這次不打算放她回去。”蕭氏神色很傷感,最小的庶出弟弟也病逝了。

“你在講什麽?”徐煜順口詢問,見紫金冠上的紅絨珠歪了,順手替她擺正。

“念幾段笑話。”冰藍指著桌子上的書。

蕭氏柔聲道:“好孩子,你繼續念給我聽吧。”(未完待續。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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